应执玉说是要替他洗漱,结果只是把他摁在浴室的落地镜前又来了一次,逼他从镜中直视这场交合,语气听上去十分深情:“宁宁,看着我!”
宁姜适时睁开眼,一脸如梦初醒,像是情感转移一般,把上一段失败的暗恋投射在此刻的人身上,虽然嘴上不说,但身体甜得像杯桃花蜜。
应执玉心情稍好,决定再拖一天——他以“帮你在未婚妻面前遮掩”为理由,完全从友情出发,大义凛然地抢了许独峰的时间。
对方同意了,仍然是一贯的不动声色,但额外要求他订婚日之后就把人送还。
宁姜一边辛苦地跪趴,膝盖磨得红肿,一边“动情”地伸手向后抚摸应执玉唇边的酒窝——讲得真有底气,晚上还不是要把公寓钥匙交出去。
上周他在宗隐那里,尽管以外界的眼光,宗隐是这三人中最温文尔雅的一位,甚至堪称“好好先生”,但对宁姜而言,他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。
想对付宗隐,难度比应、许高上太多,他必须呕心沥血。
相对而言,应执玉的情绪更好挑拨,许独峰则有致命的弱点,在他们之间煽风点火、挑拨离间,则容易得像奥赛冠军去算鸡兔同笼。
但凡这三位租客有一瞬间真的对公寓上了心,但凡他们真的试图“爱”他,触碰并了解他的灵魂,他的面具便将粉碎——宁姜在心底微笑,这一切的基础,都建立在他们没有半点真心之上。
他们剥夺了他的一切,将他改造为毫自主权的异类,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他,他仅剩的娱乐是咀嚼恨的滋味。
他嚼得相当耐心,把恨意嚼成最黏的口香糖,种种努力微不可察但确实存在,譬如生活中每点安全隐患:海鲜与忌物同食、通电吹风机放在浴池旁边、火灾逃生通道前堵满杂物……这块口香糖不需要起到什么惊天动地的作用,只要能在他们奔跑的鞋底绊一下,就一下,火焰和浓烟便会腾空而起,夹缝中亦能争取到生机。
天之骄子是不屑看脚下的,也最没耐性,于是宁姜拿出仅有的两样武器:卑微和忍耐——谁说树枝磨尖后不能插入眼球?
宁姜故意撩拨,在浴室里被做得发昏,好在这具身体已经很习惯被虐待,只要不把自己当人看,把自己当成效益最大化的资源,冷静利用,没有他做不成的事。
他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昏,“偷偷”翻应执玉的手机看时间,眼神中透露出望的期待。
应执玉这三年已经收敛了很多——或者说,被他的柔顺迷惑。
然而一而再、再而三,他脸上还是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,宁姜整个人像块水豆腐,一掐都留痕,他没哭,心里很满意:这下一定肿了。
应执玉能丢他的手机,却不能丢自己的,硬吃哑巴亏,又咬牙切齿地抱着他揉搓,连哄劝带恐吓:“今天你是我的,其他人想都别想!”
——很好,就是要你这句“想都别想”。
宁姜力竭昏厥之前,眼神朦胧地望着他,应执玉不断吮吻他的眼睫,很是怜爱,恐怕以为他又挨操又挨打,很委屈。
然而这眼神分明是同情。
同情你这自以为是者,越是水中捞月,越是不可得。
再次睁眼,宁姜发觉自己睡在应执玉的车里,身上还被完完整整套了衣服。
应执玉亲自开车,面沉如水,一贯的嬉笑神态难以维持。
宁姜忍不住微笑——越是志得意满,被打脸的感觉越疼。
许独峰是一定会接他回去的,如此才不枉他先前一番布置。
他故作懵懂,哑着嗓子开口:“……怎么了?”
应执玉手指蜷曲,紧抿嘴唇,长长一声怪笑:“宁宁真是好本事。”
宁姜抬头,自后视镜里望到自己凄怆仓皇的一张脸,脸颊上还留着红痕。
如果应执玉要体面,多半会替他遮掩,故意留着痕迹,恐怕是向人示威——看,你再视若珍宝又如何?我的一条狗而已!
应执玉一字一句讲:“你的许先生要我交人,听说……”他笑得眼睛黑沉沉,“他为了你悔婚呢。”
宁姜面色瞬间苍白,揪紧衣领,大口呼吸,面色泛红,喘息逐渐急促。
应执玉刚要再刺几句,却见宁姜直接软软地昏倒,话被噎回嗓子里,整个人愕然到脸红。
宁姜保持清醒,但晕的姿势绝对专业,清清楚楚听见他怒骂一声:“操!”
——没,还真是被你操的。
他故意勾得应执玉发疯,如此便有足够装昏的理由,刚被这三头男人搞上的时候,他几乎天天进医院,身体底子被搞得很差,如今演黛玉可得奥斯卡。
装病好啊,既免去应付禽兽,又能看笑话,只可惜他不能睁眼看一看应执玉此刻的表情。
掠食者确实会说真话,但只说了一点,许独峰毁约,怎么可能全是为了他?看来除了共享单车外,自己还被开发了背锅功能,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。
宁姜真想魂灵出窍,薅住应执玉这颗狗头叹息一声:“你装作吃了大亏的样子给谁看?强奸肉体也就算了,总不能连我的智商一起强奸吧?”
应执玉是家中独子,千娇百宠出的活霸王,宗隐家族式微,全靠他独力振兴,一家人都要仰他鼻息过活,只有许独峰,高傲又难以接近的许先生,家族兴旺,又是长子,多少双眼睛盯着。
此次毁约,他必然会遭非议,许老爷子一怒之下,很可能叫他停职——此前他雷厉风行地撤亲戚们的冗职,已经触怒了念旧的长辈,更别提他还被传“沉迷男色”,此次订婚是他向老爷子缴的投名状:我会遵从家族安排,做个“体面人”。
仔细想想,这小道消息是谁传的?宁姜自己在背后做了不少手脚,但恐怕应、宗二位也不干净。
宁姜是他们共同的黑暗秘密,也是一枚活生生的人肉把柄。大家一团和气时,他是分羹之匙;利益冲突时,他便是锅里的羹。
应执玉果然没再发难,甚至暂时停了车,给他盖了层毛毯,以为宁姜听不到,一扫方才半真半假的愤怒,轻快地哼起了歌儿。
他低声自语,时不时瞥一眼宁姜,似是故意要他听到:“许独峰肯定会被摁在祖宅反省,说不定还要进行下一轮相亲,到时候可就没法来接你啦!”
这不过是最后的晚餐而已,他乐得装大度,反正马上可以瓜分许独峰的时间——虽说饭要抢着吃才香,但两个人总比三个人吃得多。
宁姜故作发抖,又向毯子里缩了缩——明明占尽好处,偏要假扮辜,和这样的脸皮比起来,他这点小心计简直是情趣游戏。
以虚制实、瞒天过海、声东击西、偷梁换柱、两面三刀、暗度陈仓……只要有用,他不吝于用上最下作的手段,否则,拿什么和三位租客相配?
需知狡兔逐虎——必将置之死地,而后生。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