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,他不再看任何人,猛地一转身,军靴踩在积水里,溅起一片水花,大步流星地朝着卫生院里面走去。
“娘,我们走。”苏晴晴看也不看跌坐在地上的林露,拉起母亲的手,语气平静。
刘翠娥压下满腔的怒火,重重地点了点头。有更大的官在,她相信一定能为女儿讨回公道。
曹小军站在原地,看着苏晴晴挺直的、肥硕的背影,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,正用一双含泪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林露,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
他知道,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了。
赵卫国的办公室里,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。
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悬在头顶,照着一张磨得发亮的木制办公桌,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件和一部黑色的电话机。桌角还放着一个掉漆的搪瓷军用水壶,壶身上用红漆写着一个大大的‘赵’字,壶盖被一条细绳牢牢拴在壶柄上,看得出主人对这壶水的珍视。墙上挂着巨大的南海明珠岛军事地图,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。整个房间里,只有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,衬得这死寂更加压抑。
赵卫国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后,那张英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,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,如同鹰隼,在苏晴晴、刘翠娥和曹小军三人身上来回审视。
曹小军站在一旁,军装笔挺,但脸上的五指印依旧清晰可见。他低着头,下颌线绷得死紧,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,手背上那些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迸裂开来,渗出丝丝血迹。
刘翠娥则像一头护崽的母兽,死死地将苏晴晴护在身后,满眼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,若不是被苏晴晴暗中拉着,恐怕早已再次爆发。
“说吧。”赵卫国终于开口,声音冷硬如铁,目光最终落在了苏晴晴身上,“到底怎么回事。”
苏晴晴从母亲身后走了出来,她深吸了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生疼,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。她知道,眼前的军官是她唯一的破局机会。哭闹和撒泼没用,在这个年代,只有抓住‘理’和‘组织’,才能为自己和原主讨回公道。她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用疼痛逼退了眼眶里的泪意。
“报告赵团长,我要和曹小军离婚。”
一句话,让曹小军猛地抬起了头,不敢置信地瞪着她。让刘翠娥愣了一下,随即眼中露出了坚定的支持。
赵卫国的眉毛拧得更紧了。他见过闹矛盾的军属,哭的,闹的,上吊的,什么泼辣场面没见过。可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,浑身泥泞狼狈,眼神却清明冷静,开口就是提离婚的,还是头一个。
“离婚不是儿戏,更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的。”赵卫国沉声道,“组织要看理由。”
“理由?”苏晴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扯了扯嘴角,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凄凉和嘲讽,“我的理由,就是他曹小军不配当我的丈夫。赵团长,既然你要理由,那我就一条一条说给你听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目光直直地刺向曹小军,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。
“第一,就在刚刚,在卫生院的大门口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他曹小军抱着林露同志!我这个刚从塌方房里被刨出来的合法妻子,浑身是伤地站在他面前,他却对别的女人关怀备至!赵团长,我请问,这是‘清白’的同志关系该有的举动吗?这不仅是对我个人尊严的践踏,更是对军人纪律和军属荣誉的公然挑衅!”
“你胡说!”曹小军终于忍不住反驳,声音又急又怒,“苏晴晴,你不要血口喷人!林露同志身体虚弱,我只是扶她一把,我们之间是清白的!”
“清白?”苏晴晴冷笑一声,不退反进,肥硕的身躯带着一股惊人的压迫感,“赵团长,您听听,他说得多么轻巧。卫生院里那么多护士、那么多担架,偏偏就需要他曹大营长用宽阔的胸膛去扶?他怀里那个林露同志是纸糊的吗?一松手就散架了?还是说,我这个刚从土里刨出来的正牌妻子,在他眼里连个需要‘扶一把’的柔弱同志都比不上?”
“我……”曹小军被她一连串的抢白问得脸色涨红,下意识地辩解,“她当时受了惊吓,站不稳……”
“站不稳就要抱着?”苏晴晴猛地提高了音量,眼神锐利如刀,“你妻子在废墟底下生死未卜,你却第一时间去关心别的女人有没有受惊?曹小军,你这话,你自己信吗?你敢当着赵团长的面再说一遍,你心里对她没有半点私情吗?”
“你!”曹小军被堵得哑口无言,胸口剧烈起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