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卫员小张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,不带一丝情绪,却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。
“时间不早了,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苏晴晴对着小张点了点头,再也没看曹小军一眼,转身,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下楼梯。
她的背影挺得笔直,每一步都充满了生机和力量。
曹小军靠着墙,看着她毫不留恋地离开,看着警卫员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。
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他输了。
输得不明不白,输得彻彻底底。
他慢慢地直起身,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,一步一步走下楼梯。
他拉开车门,坐了进去,和苏晴晴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,却远得像是隔着万水千山。
回去的路上,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苏晴晴靠着车窗,看着外面熟悉的景物飞速倒退。
她心里已经盘算开了。
回去第一件事,就让爹去供销社问问,看能不能买到一台缝纫机。娘的手巧,有了缝纫机,不仅能给家里做新衣裳,说不定还能接点零活,赚点零花钱。
还有爹,他那双老寒腿,虽然被丹药治好了大半,但还是得好好养着。得想办法给他弄点好酒,再配上药材,做成药酒,每天喝一点活血。
她的未来,正徐徐展开。
而曹小军的脑子里,却是一片混沌。
他反复咀嚼着苏晴晴最后那句话,“错在过去的我,竟然会看上你”。
那句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。
他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那点刺痛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。
吉普车在渔光村村口停下。
“谢谢你,小张同志。”
苏晴晴率先下车,对着警卫员道了谢。
村口,苏大海和刘翠娥正焦急地等在那里,看到女儿下车,两人立刻迎了上来。
“晴晴!”
刘翠娥一把抓住女儿的手,上上下下地打量着,见她安然无恙,才松了口气。
曹小军也跟着下了车。
他看着苏晴晴被父母护在中间,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,只觉得无比刺眼。
苏晴晴转过身,看向他,平静地开口:“曹营长。”
连一句再见都懒得说。
说完,她挽着母亲的胳膊,转身就走。
就在这时,一阵清脆响亮的爆竹声,毫无预兆地在村口炸响!
“噼里啪啦!噼里啪啦!”
苏大海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挂长长的鞭炮,点燃了引线。
火光四溅,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,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传遍了整个渔光村,惊得海边的水鸟扑棱棱飞起一大片。
早起赶海的村民,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,纷纷探出头来,朝着村口指指点点。
曹小军被这爆炸声震得脑子嗡嗡作响。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亲手点燃鞭炮的男人,那个他曾经叫过“爹”的男人,此刻正一脸痛快地看着他,脸上全是挑衅和决裂。
在漫天飞扬的红色纸屑和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,苏晴晴回过头,冲着他,绽放出一个笑容。
那笑容里,没有恨,没有怨,只有如释重负的解脱和无限的畅快。
吉普车发动了。
曹小军僵硬地转身上车,车子掉头,带着他,和他那张可笑的离婚证,狼狈地驶离了渔光村。
透过后视镜,他看到苏晴晴一家三口,被那喜庆的红色和喧闹的声响包围着,像一幅他永远也挤不进去的画。
而他,是那个被彻底驱逐出画外的人。
胸口那块巨石,终于轰然碎裂,化作无数尖锐的碎片,扎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。
他,曹小军,亲手终结了这段荒唐婚姻。
可为什么,输的偏偏是他?
功臣……
她到底立了什么功?
贺参谋长那句“她一个人,顶你一个营”的话,再次浮现在他脑海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,混杂着屈辱和疯狂的好奇,从他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。
他一定要搞清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