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间主任有些犹豫。机器都调好了,临时换单就得重新调试,耽误产量不说,还麻烦得很。虽说光头陈是老板亲戚,但两人平级,他没必要听对方的。真要出了事,背锅的还不是自己?可当光头陈偷偷塞了个红包,他马上笑着拍胸脯保证:“小问题,包在我身上!”
千好万好,不如钱好。红包到位,谁还管你累不累?
有了金钱开路,光头陈办事格外顺利。生产线、出库、配送,统统优先,一路畅通。
当然,这么大动作难免惊动其他人。牵扯到的,他都塞了点红包打点;无关的,他理都不理。反正有姐夫撑腰,他压根不担心。
不过他姐夫虽然不常下基层,但总有人打小报告。很快,电话就打过来质问。
但姐夫也只是叮嘱几句,让他别闹出乱子。
光头陈一一应付过去。虽然麻烦,但他觉得值。
他不喜欢麻烦,但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。
另一边,挂掉电话的刘强又联系了其他加工厂,同步生产。从刚才的通话里,他知道永东这边暂时搞定了,但他习惯留后手。
重赏之下必有勇夫。他相信这次对方不会食言。对规矩严格的企业,加钱未必有用;但对这种管理松散的地方,钱能解决一切。
当然,他压根没打算多付一分钱。
什么三倍货款、五百红包?不过是催货的手段罢了。口头承诺又不受法律保护,就算对方找来又能怎样?告他?告什么?
告他不守信用?还是告他没加钱?
对付无赖,就得比他们更无赖。
忙活完已是深夜。最近资源紧张,为了抢到优质货源,他应酬不断,回到家时满身酒气。
门口又多了一条大狼狗,毛色黑亮,体格健壮,站起来比人还高,威风凛凛。作为狗,它绝对算得上“俊俏”。
它蹲在大门左侧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。原先那条狼狗在它面前显得畏畏缩缩,蜷在角落,眼神委屈,甚至带着几分求助。
仿佛在说:我以后听话,能把它弄走吗?我害怕……
刘强摇摇晃晃地站稳,拍了拍大狼狗的脑袋,丢给它一块生肉。转头看见原先那条狗瑟瑟发抖的样子,冷笑一声。
刘强皱着眉头骂道:“这没用的东西。”昨夜大狼狗在与许大茂交手时退缩了,他立刻买了条新狗。接连受挫的老狗完全没了往日的威风,畏畏缩缩的模样让刘强越看越来气。
“怂包!半点不像我,非得找人好好训你不可。”他重重关上院门,踉跄着走回屋里。
半梦半醒间,时光仿佛跃至四十年后。年轻貌美的妻子坐在身旁,他们的汽车穿行在山路上,车窗全开着,山风扑面而来。
野餐过后,他们打了些野兔。夜幕降临,篝火旁,他们一边烤着兔肉,一边等待流星划过夜空。
"你爱我吗?"妻子问出这个永恒的问题。
强答得干脆利落。
"这话你对多少人说过?"
"只有你。"
"这句呢?"
"也只对你说过。"刘强用叉子戳破兔肉,油脂滴入火堆,发出滋滋声响。
"你说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。"
"也是最后一个。"
"你自己信吗?"
"我信。你呢?"
妻子避开回答,抬头望天:“如果生命只剩十分钟,你想做什么?”
"陪你等流星。"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刘强撒上孜然和辣椒面,香气渐渐飘散。
"真香。"妻子说。
"火候是关键。"刘强撕下兔腿递给她。她咬了一口,被烫得直吸气。
"慢点。"刘强递过水杯。
"你真体贴。"
"应该的。"
"你说只有过我一个女人。"
"嗯。"
"那第一次怎么那么顺利?"
刘强抬起头:"看得多就会了。"
"看什么?"
"教学视频。"
"骗人。"
"我骗你?"
"你有过别人。"
"没有。"
“为什么不敢承认?"
"承认什么?"妻子别过脸去。
刘强扳过她的脸,直视着她:"承认你不是处女,承认你根本不爱我,承认你贪图钱财,承认你今天根本不是来看流星......你是来杀我的!"
"啊!"
刘强猛地惊醒,浑身冷汗涔涔。他口干舌燥地摸索床头,却发现昨夜醉酒忘了备水。
搓了把脸,他茫然四顾:"怎么会做这种梦......"
梦境真实的可怕。明明一切平和,却压得他喘不过气。在梦里,他像个旁观者,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妻子经历种种,直到最后掐着她的脸说出那番话。
刘强从未见过自己这副模样。
他瞥了眼腕表,凌晨三点刚过,倦意与心悸一同袭来。
空荡的房间里,孤独如潮水般无声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