愤怒与迷茫交织在他心头。这支诡异的香烟继续燃烧,他没有掐灭,或许是想借这奇异的气味唤醒内心深处的野性。
“咕噜——“
肠胃发出抗议的声响。
野性尚未觉醒,饥饿感先被勾起。周仁将烟头按进早已堆满的烟灰缸,转身离开房间。
“喂,起来吃饭。“
二十分钟后,仍在打鼾的刘强被摇醒。他双眼布满血丝,头发蓬乱,面容憔悴地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。
见到这副模样,周仁暗自心惊,下意识回想昨晚酒醉后的情形。
确认无事发生,他才松了口气。
“你这是怎么了?“
“做了场噩梦,累得够呛。“
刘强描述着那个离奇的梦境:先是来到山明水秀的桃源,遇见几个形态怪异的僧人;转眼又置身于充满脂粉香的闺阁;最后被无数女子包围......
“具体梦见什么了?“
“记不清了。“刘强含糊其辞。
梦境总是如此,身临其境时无比真实,醒来后却迅速消散。就像那句老话——过眼云烟。
至于究竟是遗忘还是羞于启齿,就不得而知了。
周仁本也是随口一问,便不再深究。
刘强费力地支起身子,目光落在桌上的豆汁、糖饼、胶圈和咸菜上,眉头紧锁。他凑近闻了闻,一股酸臭味直冲鼻腔。然而当他再仔细嗅了嗅,却从周仁身上捕捉到一丝奇特的香气。
“哎,你干什么?离我远点!“
刘强仍有些迷糊,本能地循着香气凑近,几乎要贴上对方的嘴唇。周仁吓得猛地跳起来,额头沁出冷汗。
这一推一喊让刘强清醒过来。看着桌上的食物,加上宿醉的恶心感,他干呕一声,指着周仁怒道:“好你个周仁,自己偷吃烤腰子,就给我吃这些!“
“......“周仁脸色铁青,额头青筋暴起,“谁吃腰子了!“
“就是你!我都闻到了!“
“那是烟味!“
“哪来的腰子味香烟?糊弄谁呢?快把腰子交出来!“
“没有!“周仁急得直跺脚,“就是烟!“
“少扯淡!要是你能拿出一根腰子味的烟,我管你叫爹!“
周仁突然冷静下来,点头道:“行。“
人在激动时容易口不择言。那些赌咒发誓的狠话,往往只是情绪失控的产物。
刘强事后这样解释,但周仁根本不买账。
“咳咳......芥末味,烤腰子可没这味道。“
刘强还想狡辩,周仁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:“别不好意思。以后我叫你强哥,你叫我爹,咱们各论各的。“
说到底刘强理亏在先。他不仅算计对方,还故意在对方心烦时挑衅。此刻被占便宜也算活该。刘强咬着牙挤出一句:“滚!“
这人半点亏都不肯吃,确实是块做生意的料。
周仁没心思计较,独自坐着闷头抽烟,愁容满面。
“怎么了?“刘强明知故问。这出戏就是他一手导演的。他强忍笑意继续追问:“心情不好?腰子吃撑了?“
在三言两语间,周仁道出了此次进京的原委,最后提到了张三李四留下的那封告别信。
说到这儿,他低声咒骂了一句。
刘强接过信纸草草浏览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心想这两人真是人才,连辞职都这么别具一格。不告而别的见多了,怕难为情直接溜走的也不少。
但这么奇葩的辞职信还真是头回见。
若是放在网络时代,什么怪人都有。可在这个年头,这样的奇葩着实罕见。
特别是信末那几句关怀,既暗示了此行的危险,又流露出对周仁的牵挂。
至于这封信的真实含义......
大概是因为这趟差使太折腾,他俩扛不住就先溜了,还劝我也赶紧撤,说要是非留在这鬼地方,真把命搭进去,他俩念在往日交情上,好歹会替我收尸。清明中元绝不缺纸钱。
这番话居然还透着一股子江湖义气。
你说,碰上这种“关心”……能不揍人吗?
要不是他俩溜得快,周仁绝对要动手。打不打得过另说,但这一架非打不可——打赢了泄愤,打输了也解气。
最可恨的就是这种闷声跑路的,专挑用人的节骨眼上撂挑子,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人顶替?
“唉……”
越想越窝火。正烦躁着,酒店服务员来敲门,说前台有金陵来的电话找他。
刘强冷眼瞅着周仁出门,脸色阴沉。等几分钟后人回来时,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,活像要屠城。
但凡有点眼力见的,这会儿早躲远了——暴怒的人可不管你是劝架还是看热闹,话多容易挨揍。但刘强偏不。
老对手了,他太清楚周仁的脾气。当年自己没少吃他的亏,现在瞧他吃瘪,心里莫名舒坦,甚至有点想笑。
“公司打来的?”刘强故意问。金陵的来电,加上周仁常提的“南方事业”,答案呼之欲出。
仁闷哼一声,拳头捏得咔咔响。
刘强憋着笑:“说说呗,让我高兴高兴。”
“你算个人?”周仁瞪他。
可到底没憋住,话匣子一开就刹不住车。从当年离开燕京的落魄,讲到在金陵熬了十年,好不容易等来这次北上开拓的机会。
原本带了磨合多年的团队,结果临行前领导一通“器重”“缺人”的官话,硬生生把他逼成光杆司令。
“这么大饼画下来,我能说不?”周仁狠狠捶床板,“现在倒好!单枪匹马闯龙潭,连个递刀的都没有!”
之前还能应付,可眼下好不容易找来两个能用的人,刚到燕京还没开始干活,那两人就转身走了。
周仁越说越气,嘴里不停地咒骂,把张三李四连同领导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,连沾亲带故的都没放过。
骂得实在难听,简直不堪入耳。刘强在旁边听着直咂嘴,心想和周仁打交道这么多年,一直以为他是个严肃正经的人,现在看来……似乎也没那么正经嘛。
果然,人都有两面性,只是平时没机会看到另一面罢了。
刚才接的那通电话也是公司打来的,询问事情的筹备进度。
哪有什么进度?从他接到任命到现在还不到一周,刚到燕京连调令都没他快,能有什么进展?况且领导的语气还很不满,话里话外都不太客气,大意就是:这事很重要,你抓紧办,办不好你也别干了。
周仁越想越憋屈,这么多年辛苦组建团队,一步步熬到现在,结果换来这种不公正的待遇。他猛地一拍桌子,咬牙道:“不行我也不干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