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缓缓转过头,视线投向侍立在一旁的青鸢。
“青鸢,”她的声音平稳,“学堂里近日可有此类风声传入耳中?”
青鸢与身旁的青果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,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与惊疑。
青鸢上前一步,屈膝恭敬回道:“回主子,学堂那边风平浪静,并未有任何异常消息传来。夫子先前告假也只说是感染风寒,需静养几日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了,“想来,此事是被有心人彻底压下了,封锁了消息。”
云棠闭了闭眼,指尖用力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。
再睁开时,眸中已是一片冷冽的清明。
“去请。”她吐出两个字,声音不大,却不容置疑,“莫要惊动旁人,就说我有些学问上的疑难,想向夫子请教。”
鸢立刻领命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屋内一时间静得可怕。
云棠不再看云妤,只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云妤屏息凝神,连大气都不敢出,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。
约莫一炷香后,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
青鸢率先进来,身后跟着一位老者。
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衫,身形清瘦,步伐略显迟缓,额角处还能看到一块未完全消退的青紫色淤痕,被花白的头发稍稍遮掩着。
他走到厅中,朝着云棠的方向便要躬身行礼,“小主子召见老朽,不知有何吩咐?”
“先生不必多礼。”云棠抬手虚扶了一下,声音放缓了些,“青鸢,给先生看座。”
“不敢,不敢,小主子面前,哪有老朽的座位。”夫子连连摆手,神情有些拘谨。
青鸢已利落地搬来一个绣墩,放在夫子身后,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,“先生请坐吧,主子问话,您坐着回便是。”
夫子这才忐忑地坐了半个身子。
云棠并未绕圈子,直接开口,目光落在夫子额角的伤处:“听闻前些时日,先生不慎摔了一跤?如今身体可大好了?”
夫子闻言,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角的淤青,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和无奈的笑意,“劳小主子挂心,已经无大碍了,年纪大了,腿脚不便,眼神也不济事,那日雨后阶滑,一不小心便……唉,真是让主子见笑了。”
他语气相当坦然。
云棠看着他这般神情,心下已然明了。
这位老夫子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,根本不知自己那一摔是遭了人算计。
她沉默片刻,目光微转,落在旁边的云妤身上,不经意递过去一个眼神。
云妤接收到示意,心脏猛地收紧,她知道这是小姑祖要她当面陈述。
她深吸一口气,上前半步,对着夫子福了一礼,声音虽轻却清晰,“夫子容禀,您……您可知您当日摔倒,并非意外,而是有人刻意在台阶上倾倒了桐油,才致使您滑倒受伤?”
夫子表情一僵,愣愣地看着云妤,又下意识地看向面色沉静的云棠,嘴唇嗫嚅了几下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好半晌,他才摇了摇头,重重叹息一声,声音都苍老了许多,“这,云妤小姐,此话……此话当真?怎会如此,何至于此啊……”
他喃喃着,像是问云妤,又像是问自己,最终却只是又摇了摇头,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,竟低声说道:“许是云妤小姐看错了?或是那桐油本是意外洒落?应当只是老朽自己不小心,年纪大了,不中用了。”
云棠心下微微有些讶异。
她方才本以为对方只是不知晓而已,可如今看来,对方的回答和这副表情明显就是猜测到了此事就是人为,也猜测到了背后的人是谁。
但他竟然还选择为那人开脱。
“主子,鹤轩小公子毕竟在您这院子住着,外人看来,您便是他背后的人,所以大多人是不敢欺负小公子的,夫子恐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将此事隐瞒下来。”见夫子模样拘谨,苦笑着,青鸢眼睑微垂,不自觉往云棠身边挪了一步,凑近她耳边轻声地说道。
云棠点了点头,表示自己明白了。
不过,她当初之所以将云鹤轩和云薇要到自己院子里来,便是看中了两人年纪尚小,早日教导,不至于成为他们娘亲当初的模样。
可如今云鹤轩这做法,若真是他做的,这和他娘亲又有何区别?
同样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同样的睚眦必报不择手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