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草民心急岳父蒙冤,情非得已!”
江云毫无惧色,拱手一礼,针锋相对,“然公道自在人心!大人若要治草民擅闯之罪,待此案水落石出之后,草民甘愿领罚!但此刻,草民只求大人明鉴,莫被奸人蒙蔽!”
他猛地从怀中抽出一本厚厚的账册,高高举起。
“大人!此乃城中唐记普通盐铺近半年之进出货明细及每日售价总账!请大人过目!”
江云的声音斩钉截铁,“白纸黑字,账目清晰!我唐家所售普通盐,价格始终平稳,与官府定价一般无二,何来‘哄抬’?何来‘扰乱民生’?此乃保障民生之铁证!江万山所控,纯属无稽之谈!”
公堂之上,瞬间一片死寂。
唐修远望着女婿挺拔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酸楚。
陈有道眼角抽搐了一下。
他目光扫过那账册,随即又落在江万山身上。
江万山脸色微变,立刻尖声叫道:“大人!他这是避重就轻!普通盐价稳又如何?他唐家真正的罪过,是那‘唐氏雪盐’!“
”其售价之高,远超寻常百姓所能承受!这不是哄抬,又是什么?这不是吸食民脂民膏,又是什么?大人,这才是祸乱之源啊!”
陈有道等的就是这一句。
他脸上的阴沉瞬间化开,重新挂上那副掌控一切的冷笑,缓缓向后靠回椅背,指尖再次轻敲桌面,发出笃笃的轻响。
“哦?”他拉长了语调,目光重新投向江云。
“江云,江万山此言,你可听清了?普通盐价稳,此乃尔等本分,不足为功。然则……”
他故意顿了顿,声音陡然转厉,“这‘唐氏雪盐’!尔等将其售以何价?”
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钩子,紧紧锁住江云:“本官问你,这雪盐之价,较之你唐家铺中普通盐,高出几倍?”
“又较之市面其他上等青盐,高出几倍?如此奇货,售以天价,令寻常百姓望而却步,此非哄抬物价、扰乱民生、败坏风气,又是什么?嗯?”
那“嗯”字尾音拖得极长,带着浓浓的威压和不容置疑的定罪意味。
他巧妙地避开了账册证据,将矛头精准地指向了“雪盐”定价这个法律模糊地带。
江云心头怒火翻涌,陈有道这偷换概念、颠倒黑白的本事,当真是炉火纯青!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怒火,目光如寒星般迎向知府:
“陈大人!草民斗胆请教!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,“朝廷煌煌律令,敢问大人,其中可有一条律文、一款细则,曾为‘品质超过贡品’之盐定下价格上限?”
“可曾规定,何等品质的盐,该售与何等人家?律法只言‘平抑物价’,此‘价’之基准,依据为何?是成本?是品质?还是大人您口中所谓的‘百姓承受之力’?”
他向前一步,目光灼灼逼视着陈有道那张骤然僵住的脸。
“若依大人之论,凡品质超卓之物,皆因价高而获罪?那苏杭锦缎、景德精瓷、御窑名器,售价何止百倍千倍于寻常布匹粗瓷?”
“此等商家,是否皆当以‘哄抬’、‘扰乱’之罪论处?大人今日若以此莫须有之‘高质高价’定我唐家之罪,岂非为姑苏、乃至天下商贾,立下一条‘品质越高,罪过越大’的荒谬铁则?”
“此例一开,谁人还敢钻研技艺,提升品质?长此以往,是利民,还是害民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