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小宝要弄清楚,到底是大明离不开外邦,还是外邦离不大大明。
没一会儿,账册堆了满满一桌子。
朱小宝一上午都埋在这些账本里。
三地市舶司出口的瓷器、丝绸、棉花、茶叶堆成山,进口的无非是些矿产、香料、海产。
矿产嘛,倭岛能开发,海产和香料更是可有可无。
说白了,大明根本不依赖进口,反倒是外邦对棉花需求极大,眼看入冬,订单更是排到了年后。
真要是断了贸易,急的肯定是他们。
可朱小宝也犯愁。
港口码头靠运输吃饭的劳力、靠出口活计的作坊工匠,少说也有十几万人指着这行当吃饭。
贸然断了贸易,保不齐地方要出乱子。
这正是徐妙锦说的国家间的博弈,半点马虎不得。
朱小宝想了许久,提笔写了封信交给郑和。
“让锦衣卫火速送交到趾布政司,再去叫内阁三阁老来见我。”
“是!”
安排妥当,朱小宝侧躺在胡床上,边吃水果边琢磨。
这场贸易战,倒要看看谁能撑到最后!
秋老虎正烈,他没一会儿就犯了困,眼皮刚要合上,郑和就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。
“太孙殿下!”
郑和声音发颤。
“三阁老……都称病不来。”
朱小宝一愣,随即冷笑。
“这三个老狐狸。”
“还有……皇城门外跪了三十个文官,哭着求太孙殿下杀蓝玉。”
朱小宝皱眉道。
“把他们赶走。”
“殿前司试过了,没用,他们死赖着不走。”
“谁带的头?”
“兵科给事中王启明。”
朱小宝哼了一声。
“那便让他们跪着,我倒要看看,能跪到几时。”
他还没动手,对方反倒先出招了。
此时的皇城门外,三十三名文官齐刷刷跪在太阳底下。
兵科给事中王启明振臂高呼。
“国家养了我们二十八年,今天就该为大义献身!”
百官趴在地上嚎啕大哭,想逼着朱小宝收回给蓝玉的赏赐,杀了他给天下人一个交代。
更有甚者竟直接冲到左顺门前,一面用力擂打着朱漆大门,一面放声大哭。
那哭声悲恸又带着股执拗的狠劲,直如潮水般漫过宫墙,一路传到谨身殿内,搅得殿里的静谧荡然无存。
烈日烤得地面发烫,三十多号人被晒得嘴唇开裂,依旧哭个不停。
这事儿很快传遍官场,又从官场传到民间,关于蓝玉该不该定罪、要不要给外邦交代,朝廷和民间吵翻了天。
朱小宝压力山大。
这些文官根本不怕死,甚至巴不得死,这样才能青史留名。
可无论怎么处理,这事都会被写进史书,他咬着牙,一步不退。
当天就有五个文官中暑被抬走,剩下的哭到半夜才散去。
第二天一早。
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贞领头递上《求皇明圣君诛奸贼蓝玉疏》。
兵科给事中王启明也呈上《七罪疏》,把蓝玉骂得狗血淋头。
八月初五,杀蓝玉的呼声在文官堆里达到了顶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