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滑的比赛顺序是由短节目分数排名决定的。
泽茜短节目排名第四, 所以第三个上场。
拉伊莎则是第一,因此她的比赛顺序仍是最后一个。
也许是经过了调整,今天的冰面并没有起雾, 而这也能够说明冰层的湿度比昨天也小了不少。
随着广播内导播的声音,面带微笑的少女滑至场地中央。
“现在上场的是客场作战的短节目第一名,拉伊莎·陀思妥耶夫斯卡娅,17岁。自由滑曲目是流行乐《White K
uckles》。”
导播信手拈来地介绍着。
“看来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,观众们的应援足以说明一切。”
看到场地中的少女抬起手在空中挥动随即握拳, 观众们也逐渐停下了欢呼,和她一起等着音乐开始。
当她摆好准备姿势时, 一切属于“拉伊莎”的情绪都如潮水般退去,只剩下了主宰冰面的女王。
少女双臂环绕着干枯荆棘,上半身的造型仿若一团燃烧的火焰, 但它并没有选择任何暖色搭配。
墨蓝色渐变的考斯藤上缀满星河。
盘起的发包不带有任何装饰品, 极为朴素。
但这种朴素却半点不能减损她的气势。
这一刻,没有任何人能够质疑她的身份。
诞生于终年不息的暴风雪。
成长于极北之地的针叶林。
冰寒的血液淌过躯壳,冷寂的荆棘爬满上肩头。
她是统领北境的女王陛下。
是必须遵从的最高意志。
中原中也还记得第一次见她自由滑合乐的场景。
是在长谷津时她扭伤脚的那次。
当时的她正陷于孤注一掷的困顿。
所以在练习时也不免带出了些许类似的情绪。
但这次与那次相同又不同。
她还在生气。这点毋庸置疑。
可在这次的表演中, 她却好似半点都不受影响一样。
她完全地、彻底地,抛去了“还在生气的拉伊莎”, 只留下了“冰上的拉伊莎”。
其间或有小的失误, 但也很快都被补救回来了。
从中原中也的角度看, 这次拉伊莎的自由滑已经足够完美。
但分数出来之后, 他却不大能理解。
等到身旁的小林缘再次扔完玩偶,中原中也才压低了帽子侧头问她:“你昨天说过, 有拉伊莎在的比赛,评分绝对公正,有依据吗?”
“有……”小林缘看了一眼分数牌, 态度十分淡然,“你是觉得拉娅的分数低了?”
“可是你看KissCry区,拉娅什么反对意见都没有,说明她自己也认同这个分数。”
资深老粉翻开笔记本,最前面几页便是她自己打印出来的新闻截图。
“这些在当初的事情发生之后不久就已经被全网清除了,如果不是我当初动作快,连这点都保留不下来。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递出笔记本。
“在那件事之前,ISU(国际滑联)打分时总是带着点国籍福利。俄罗斯和北美两大派别的裁判总是会更加偏爱本国的选手。这点几乎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潜规则。”
“但拉伊莎第一次参加青年组比赛的时候,就直接坐在KissCry区里质问裁判为什么会给她这么高的分数,明明白鸟优子的表现更好,就应该拿金牌。”
“当时媒体很是震动了几天,但很快这件事就被压下去了。”
“本来我们还以为无疾而终就是它的结果,然而在之后的比赛里,评分时的国籍福利明显减少了。并且只要是拉伊莎参加的比赛,必然会严格按照评分规则判定。好就是好,差就是差,不允许有谁的成绩能够拧出水。”
半垂下眼睑,小林缘将过往的事情娓娓道来。
她凝视着那个正在应付媒体的少女的背影,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。
“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,但评分规则确实被她改变了。”小林缘收回视线,“这大概也是她向来独来独往的原因之一。”
受益人不敢接近,而利益受损的人又不在少数。
哪怕知道理应如此,可又有谁能对她毫无怨怼?
不过也正是因此,她才会这样喜爱面对花滑时绝对纯粹的拉伊莎。
“至于这次的银牌……主要是她的表演分太低了,完全不符合她的一贯水准。”
手指抚过自己记下的分数,她无可奈何地摇着头。
“她自由滑的主题是她自己,可这次表演中一丁点真实的她自己都没有,分数变低也情有可原。”
同样对那个瘦小的背影投去视线,中原中也恍惚中好似明白了什么,却又像是还没能找到正确答案。
他有些茫然地喃喃道:“为什么?”
“要说为什么,应该是加入她自己当前所感的话,分数反而会更低吧。这次她也只比金牌少了0.09而已,足以说明她已经详尽地考虑过了。”
小林缘把笔记本收好,准备离场。
在她临走前,中原文也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中原中也,直接绕过他跟了上去。
他对小林缘的笔记本里都记了些什么很感兴趣。
也许那里就有着他想要的答案。
顺着人流走出比赛场馆,中原中也站在一旁,望天发呆。
他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。
那么执着于追求胜利的人,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收下银牌?
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。
会哭吗?还是会决定更加疯狂地训练?
中原中也的脑子里乱糟糟的,简直比猫咪刚抓过的线团还复杂。
分明全是线头,可每个线头都没法顺利整理出来其中脉络。
然而万千思绪都共同指向一个方向。
想要见到她。
想要知道她手臂的状态怎么样。
想要陪她说说话,或者不说话也可以,两个人干坐着也比现在这样强。